《阅读的力量》季健访谈录:“最美读书人”的故事(25)——访如皋市子安琴馆馆主李子安
读书之我观
——访如皋市子安琴馆馆主李子安
读书,单就这两个字,在信息化程度日渐加深的社会,听来就已经觉得难能可贵。街上、公交车里、饭桌上……看到的更多是老老少少捧着手机的情景。当然,通过网络方式获取更多、更新的知识,是整个社会趋势使然,也无可厚非。只是,由一行行编码,透过光屏所呈现出来的世界,始终比书卷里少了些什么。
是一种真,一种传承至今的人文之精神。
读书的发心很重要。弗兰西斯·培根说过:“读书不是为了雄辩和驳斥,也不是为了轻信和盲从,而是为了思考和权衡”。如果带着某种功利心读书,其作用也仅限于一时的功利心获得满足。所以,李子安从来没把为了应付学科考试前的备考当作是“读书”。同样,脱离了思考,读书也仅仅只是一种意义不大的行为活动而已。相反地,即便只是偶尔从某本书的某一页某一行,看到只言片语能心有所感,意义之大也更甚于读到“破万卷”却茫茫然不知所云者。
个人爱好所使,李子安平日所读的书大多关于传统文化。所思所想,常常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自己所抚弄的古琴音乐。古人有云:“君子之座,必左琴右书”。君子要使内在的生命得到快乐,一要读书明圣贤的道理,二要弹古琴达到内心的和谐。无论是读书还是弹琴,本质上都是古代文人修炼自我以致心灵纯净的内省方式。
晋人陶渊明,辞官而隐。作《归去来兮辞》,其中亦写到“乐琴书以消忧”。可以想象,五柳先生采罢东篱之菊,或执书卷赋诗高吟,或抚无弦对月长啸,惆怅感慨尽成薄酒一壶,浇透愁肠。明代有同名琴曲《归去来辞》,以诗为歌辞。抚弄此曲,如果不去了解陶渊明的文学作品及其生平经历,又怎能得曲中滋味?
不知从何时起,木心的《从前慢》在网络上流传开来,“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,车,马,邮件都慢,一生只够爱一个人”。的确是这样,在没有现代交通、通信工具的古时,一切都更加纯粹。也正因为如此,古人笔下所流露出的至真至善,我们再难以企及。一次分离,再见不知何年。中国文人,将所有的想说的言语凝炼成短短数十言。数百上千年后,今人读来,依旧情之深厚、真切如斯。
诗人王维感念至深,在古阳关送别友人元二之际,写下千古名句“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”。后人以此作琴曲《阳关三叠》。三叠,指琴曲主题旋律重复了三次。整首曲子一共分成三段,每一段都是以王维的《送元二使安西》开始,并在后面衍生出很多的诗句来表达依依惜别之情。这是历代文人在原诗的基础上不断地丰富润色加工而后的面貌。至清朝琴人张鹤,才最终定型,成为音乐和文学史上不朽的经典。
诵读诗篇、抚弄琴曲之际,李子安常遥想自己也生在那个诗的王朝,与中国文学史上那一颗颗璀璨的星辰相遇。
“慈母手中线,游子身上衣。临行密密缝,意恐迟迟归。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”。这是是孟郊的亲情。
“故人西辞黄鹤楼,烟花三月下扬州,孤帆远影碧空尽,唯见长江天际流”。这是李白的友情。
"分携如昨。人生到处萍飘泊。偶然相聚还离索。多病多愁,须信从来错。尊前一笑休辞却。天涯同是伤沦落。故山犹负平生约。西望峨嵋,长羡归飞鹤"。这是苏轼的爱情。
…… ……
不过,终究是无法回到过去了。一曲抚罢,怅惘若失之际,却也庆幸我们还有书可读,有他们留下来的人文之精神。
著名学者、北京师范大学教授聂石樵先生于半月前仙逝,享年92岁。先生是我国著名的中国文学史家。在六十多年的学术生涯中,先生的研究上起先秦、下迄明清,广涉诗歌、散文、戏曲、小说等各种文体,在中国古代文学史撰述、古代作家研究、文学作品笺注等方面,著作丰赡,成果显著。其《漫谈学习古典文学的门径》一文,为我们讲述了他读书治学的经验,读后受益匪浅。就是这样一位大家,在病榻前依旧课读不辍。
“我在网上找到一份过时的数据,我相信每个有觉知的人,看到都会觉得触目惊心。据中国青年网记者统计,自2013年以来(截止2015年1月12日),至少有93位名家、大师故去,他们有科学家、历史学家,也有哲学家、艺术家,他们是权威专家、研究学者,也是教育家、文化传承者。这93位名家去世时平均年龄88岁,其中年龄最小的是复旦大学哲学系原系主任俞吾金,只有66岁,年龄最大的为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、北京科技大学教授魏寿昆与著名电影制作人、慈善家邵逸夫,二人皆107岁。自15年至今,不知又有多少学者离我们远去。”
然而又有多少人知道呢?跟聂先生一样,他们离世的消息,都被一篇篇无用且无聊的娱乐八卦所掩盖。“将军坟前无人问,戏子家事天下知”。真正的巨人被埋没,痛哉!惜哉!
“要么读书,要么旅行,身体和灵魂,总得有一个要在路上”。这是当下很流行的一句“鸡汤文”。然而,大部分人的身体和灵魂都处在瘫痪甚至癫狂的状态。与其说人,倒不如说整个社会,需要更多有觉悟的引领者用十年,二十年,甚至更久来唤醒。
等有一天,读书成为大众自知自觉的习惯,内心因文字而喜悦、饱满。也便是整个社会人文之精神觉醒之时。我们坚信这一天会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