忆故人 ——吴张琴
忆故人
吴张琴
钟声悠长,梵音晚唱,禅寺寄哀思。
二十年前的今天,先生痛失父亲。即便我与公公父女情缘不长,却让我一生无法相忘。
在那个年代,打铁、行船、磨豆腐是三大苦营生,公公便是行船的。一艘铁驳船乘风破浪,走南闯北,载着全家“万元户”的梦想。相对而言,先生幼时的生活较我们地道的农村人要丰足很多。
我与先生相识时,婆婆觉得我个头矮小,身材又单弱,婆媳三人(包括我大嫂)走在一起像军人列队,无需喊“一、二、一”。公公说:“人家是做会计的,不要推车,不要挑担。我还没嫌弃你呢!”婆婆则哑然无话可答。船一停靠老家的焦港闸码头,公公就顺道从街市上称点卤菜,挂于自行车龙头上,晃颠晃颠找他亲家(我的父亲)喝酒去。在他的传统意识里,认为男方应该主动。船游走如港河,行至北水关,他必骑上老旧的二八大杠,去我工作的单位找我。同事问他是谁,他总扯着大嗓门骄傲地说:“我是她老子。”或许真是应了家乡俚语“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”的说法,我长得和他还真有几分相像,同事们也都信以为真。
跳板是上船的唯一通道。恐高的我战战兢兢,他一边似怪非怪地说我胆小,一边又伸出布满老茧的厚实的手掌拉着我颤微的小手。邻船的水手见状打趣,他满是皱纹的老脸笑成一朵菊花:“不要瞎说,我家当姑娘养。”上船吃饭必是伙食的改善,总有我喜欢的江鲜鱼虾和五香螺丝,公公咪点老酒,我就着茶水,没有雅致的环境,无需推杯换盏,两个人趁热将美味风卷残云般消灭殆尽,大快朵颐,这也是我记忆中留存的最温暖的片段。待我下船,必又是两只满满当当的饭盒,一只装满红烧大排,另一只装满花生米河虾肉丁熬制的蘸粥酱,这是公公为我精心准备的下一周的牙祭,因为他不舍笨手笨脚不会做饭的儿媳妇天天吃白米饭蒸鸡蛋。
婆婆总说他偏心眼,几百世没养过姑娘。他笑笑说:“老了,你去你的南京,我就在如皋小城,帮他们带带孩子,下下象棋。”他心目中理想的颐养天年的生活如此简单朴实,只可惜他未能等到这一天。
二十年前的那夜,狂风刮着我租住的破屋,石棉瓦的天花板被风吹得哐哐作响。我的父亲抹着浑浊的泪眼,遗憾失去了喝酒聊天投机的亲家。先生背后再也无可以依靠的大山,我也少了一位疼爱我的父亲,铁驳船上再无技艺娴熟的船老大,只能链扣在码头上随波飘荡。
如今的如港河,依然船声隆隆。每每听到熟悉的突突的马达声,我总禁不住伸长脖颈眺望屋后如港河驶过的船只,只是那机舱里再无熟悉的身影,船头再无我亲切的长者。
逝者如斯,永远无法相忘!
作者简介:吴张琴,江苏如皋人,某国资公司财务负责人,文学爱好者,热爱阅读,喜欢旅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