钓——陈曦霞
钓
陈曦霞
关于“钓”,但凡读过一点书的人都知道那句“姜太公钓鱼——愿者上钩”之说,郑板桥的《道情》“老渔翁,一钓竿,靠山崖,傍水湾,扁舟来往无牵绊。沙鸥点点轻波远,荻港萧萧白昼寒,高歌一曲斜阳晚。一霎时波摇金影,蓦抬头,月上东山”,意境也不错,如歌如画,不过与柳宗元的“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,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”绝句相比,还是啰嗦了一点。
好像古诗词里刻画的钓鱼的都是些老头儿呢。
在我们年少时,电子产品基本没有,但娱乐的花样显然比现在的孩子要繁多,我们在大自然里寻找各种快乐,乐此不疲。非常怀疑人类祖先是否真的起源于海洋,那时候我们非常喜欢在河边玩,寻找各种玩法,比如钓虾、钓鱼。
在芦苇丛中折两根芦苇,去掉叶子,将一根芦苇最顶头挽一个活扣;在水边随手摸一只泥螺,用砖头瓦片砸开,剥出里面新鲜的螺肉,拴在另外一根芦苇尖头。将拴着螺肉的芦苇放在水边,一会儿,就有浑身或透明或瓦青的河虾闻着味道来了,它们用钳子试探着螺肉,全神贯注,我们用另外一根芦苇的活扣从它们的尾巴后面慢慢慢慢套上去,一拉一拽,看,一只傻虾就束手就擒了。
小的虾,就地剥了吃了,肉质鲜嫩;大的虾,拿回家趁着大人们炒菜的时候扔到锅里,瞬间转色后捞起来剥开就吃——剪什么虾须和钳子啊,蘸什么酱啊,没那么考究,就是那红红的虾皮都嚼了吞了。那种鲜美,只可意会不可言传。
而钓鱼,则是大一点的孩子喜欢玩的游戏了。
钓鱼竿是从竹林里砍下来的竹子,长短无所谓;鱼线是各显神通,有钱的买,没钱的家里找,只要是线就行;浮子是鸡尾巴羽毛的白色根部,剪开来一小截一小截串上,而鱼钩,则是从家里偷出来的缝衣针,用火烧红,扳弯了就成了。鱼饵在地里挖,大蚯蚓小蚯蚓红蚯蚓青蚯蚓,看着合适就行。
我在十来岁的时候就用这种办法钓过一次鱼,而且还钓上来一条鳊鱼。现在想想,那条鳊鱼该是多么傻,才被这么傻的我给钓上来了——是的,你情我愿,愿者上钩啊。
我们那时候不见得物质有多匮乏,等着钓到鱼做下饭菜。真的想吃鱼,直接用网捕捞。所谓的钓鱼,也只是一种玩乐,如有收获,是意外之喜。
现代人的钓鱼,大多是休闲,或者锻炼耐心,还有的是攀比——你的钓鱼竿没我的贵;我的鱼饵比你香;我能钓到,你钓不到,那是你运气没我好……但凡不是一个人躲在哪条偏僻的小河边钓鱼,是大伙儿群聚在养鱼池边垂钓,自然会有了比较,钓鱼就不是修心养性了,变成了竞技。
前几年有一次我陪朋友去养鱼场垂钓,看着朋友一条接着一条,甚至一次两条(一根鱼线上拴两只鱼钩)拎上来,那些鱼都是生得肥头大耳的,一副愚痴样子——都是养鱼场主买来投下的,哪里来的那些野生鱼的狡黠与健实?索然无味。
个中乐趣,自然不一样了。
家门前的池塘里是有鱼的,但不是供垂钓的那种养殖。自然是经常有些乡邻来钓鱼。关系好的,可以他在池塘南,我们在池塘北,聊聊天;遇到那种总是理所当然、死皮赖脸、天天准时垂钓的,小家子气的我会非常气愤:我家花钱投鱼苗,专供你休闲?心情不好时会说些废话,或赌气扔石子搞破坏。
是因为我已经多年没有这个耐性了,所以羡慕嫉妒恨。
这个休息日又有人在池塘对面拎着鱼竿甩线垂钓了。看着我的脸阴晴不定,我儿子小陈突然说:钓吧钓吧,钓回去家庭不和睦。
“为什么?”我非常不解小陈的逻辑。
小陈慢悠悠说:”休息日不在家好好劳动,陪老婆陪小孩,一个人在河边蹲半天,回家后,好的是唠叨,更坏的是怀疑:出去钓什么了?呵!呵!呵!”
我放声大笑。
现在的孩子与以前孩子的我们,是真的不同了。这思维,也是绝绝子了。
我在想着,等“西塞山前白骛飞,桃花流水鳜鱼肥”时,我是否有雅兴“青箬笠,绿蓑衣”,斜风细雨不须归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