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小说连载(十二)】卢庄旧事——陈中锋
卢 庄 旧 事
○陈中锋
(......接上集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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吉生回到部队就开拔去了吴淞口,刚刚安营扎寨,日本鬼子就登了岸。
他那个营奉命坚守罗店的阵地,很快就与鬼子交上了火。三天下来,他那帮兄弟死伤过半,阵地前的敌酋尸横遍地,吉生在进行反冲锋时左臂也挂了彩,没有丝毫退怯。第四天上峰命令撤退,吉生有些不满,望着左右溃退如蝗的士兵,真是懊恼诅丧至极。那天他送走伤员带着最后三十几个人坚持到深夜才悄然撒离阵地。
吉生离开上海时托人给朱瑞带了一封信,大意是国难当前,男儿当以身许国,不及顾家,望她协助隆生和胡叔管好家业,等他凯旋。
吉生不知道隆生已经遇难,更不知道朱瑞已经临产。不过从信中的言词看,他是希望朱瑞学会主内持家。
朱瑞收到吉生的信,横看竖读,感到十分欣慰,没想到吉生是个有情有义的郎君。自己在生死线上,还惦记着家里,特别是还那么信任自己,把家中的重担托付于斯。暗暗地,她心中的欣喜和慰藉,化着了主张。
朱瑞在和尚父母的悉心照顾下一切安好,腹中的孩子渐渐会施展“拳脚”,每每在这个时候,朱瑞会更加想念吉生。此后,朱瑞一直没有吉生的消息。有时。朱瑞会让人去街上买份报纸,她从报上知道,形势不容乐观,淞沪会战之后,国土沦陷的速度很快,国民政府早就撤退去了重庆。朱瑞有些懊悔没有问一下吉生部队的番号。现在只知道到处打仗,却不知道吉生在哪个战场。
朱瑞生了个胖乎乎的女孩。她没回卢庄,而是在城里的一家新式医院里顺利完成了生产,这种事在卢庄还是头一回,村里的婆婆媳妇后来听朱瑞讲起来无不称奇,羡慕不已。
孩子双满月之后,朱瑞就将吉生的书信拿给胡叔看了,胡叔当然知道这位大少奶奶的心思,第二天就将城里卢家的清单账册和店号人头,在客堂向朱瑞作了详细报告。朱瑞听得很认真,最后说:“胡叔你客气,吉生信中只是要我做个帮手。家里的事还是您和和尚管着吧,有什么大事大家一起商量就行。”胡叔忙说:“城里的事我管着,乡下有和尚,但大事小事还得您少奶奶拿主意。”朱瑞说:“这也是吉生的主张。”
就这样,朱瑞就成了卢家的当家人。不久就带着孩子悄悄回到了卢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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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3年,日本兵在县城和周围的乡村都加强了兵力。卢庄北边有一条公路是通往黄桥泰兴的要道,路上行驶着绿色的大肚摩托,还有高扬着大炮的坦克,老百姓奇怪这些冷不丁开枪开炮杀人放火的祸害,私下里称之为“电驴”和“乌龟壳”。此外还有把膏药旗插得高高的卡车,来来往往,运兵送粮,弄得尘土飞扬,像是魔鬼撒泥一般。
为了保护这条要道,日本兵在卢庄修建了一个高大的炮楼。四周挖了堑濠,还布上了铁丝网。
那炮楼里并没有几个鬼子兵,这些鬼子晚上龟缩起来,哨兵偶尔发射照明弹,察看地形进行警戒,白天两三结伴出来进村入户,耀武扬威,祸害百姓。
不久,西乡出现了一些队伍。老乡们之所以称之为队伍,是因为搞不清他们是中央军,还是新四军,有些没有统一的军服,二三十个人一支,昼伏夜出,不时袭扰日军。
有人说,那些队伍中有一个叫赵大勇的,是个神枪手,说的是本地话。常常带着一队人马与日本兵干仗,已经打了好几个胜仗。
卢庄一带有不少人悄悄地加入了队伍。就连那几个看村护院的几个小伙子也冷不丁地连人带枪没了踪影。据说是去投了那个赵大勇的队伍。
一天夜里,卢庄炮楼忽然枪声大作,到快天亮时才停了下来。是夜,卢庄的家家户户紧闭门户,没有人敢造次,一直到第二天天明过后和尚差了一个人去找那个维持会长出面打听。
维持会长也是卢庄能说会道的一个角色,四十来岁,早些时江南江北地跑单帮,见过一些世面。因为比较壮,大家都称他胖子。其实他原本也不想当这个讨人骂的差事,见了隆生的下场,也没办法,用他的话讲“只得从了”。这次他战战兢兢,提了几只烧鸡,带上几瓶酒去了据点。一开始鬼子黑着脸端着枪刺顶着他不让进,后来那个戴眼镜的懂点汉语人话的鬼子出来,几经问话才让他进了据点。
原来,昨夜里风高月黑,一支队伍悄悄的包围了鬼子,派上几个人剪开铁丝网爬了进去,原本想里应外合,没想到被日本兵发现就交上了火。
鬼子的堑壕深,火力猛,不能硬上,队伍在黎明前撤出了战斗。
那个眼镜日本兵还用生硬的中国话告诉胖子说,他们抓住了一个俘虏,让他认认。
被押出来的人有三十来岁,高个瘦脸,被五花大绑,见了会长只是用眼睛死死盯着他,默默地不说一句话。会长觉得他有些面熟,忽然想起他是高庄东头的李家老二,以前常到卢庄来找恒生比划功夫的。
眼镜鬼子说,这个人是昨夜从外面爬进来的,躲在鬼子床下,要不是被狼狗发现,差点出大事。
胖子最后还是没有认出面前这个已经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人。
鬼子让他回村通告村人,昨夜他们打了胜仗还俘虏了一个反日分子,明天就地正法,以儆效尤,今后谁也不许与抗日分子来往,否则严惩不贷。
临行时眼镜鬼子说,明天,你的,一定要让村民们来现场观摩。那个小鬼子的眼神在那厚厚的镜片后面透着凶光,让胖子不不寒而栗。
胖子点头哈腰地与鬼子道别离开。出了门才发现已是满身大汗。
和尚知道了昨夜的真象,不禁有些心虚,那李家老二以前的确是卢庄的常客,私下里还和恒生磕过头。有些事他不敢往下再想,其实他早就把文秀和恒生与那些队伍的事联系在一起了。
第二天,鬼子据点的小操场上被集合了不少村民,鬼子说是要让大家观摩他们的训练。一会儿,他们将那个抗日分子押了出来绑在柱子上,只见四个日本兵先是列横队出场,嘴里有节奏地呦喝着,然后又变成纵队拉开距离,听从口号开始练习剌杀。最后李家老二的胸膛便出现了几个血窟窿眼终于露出狰狞面目,冲向被绑着的李家老二,只听得几声闷响,顿时,,汨汨地冒血。
看着这场景,人们的心也像被扎进了刺刀。
李家老二的尸体被鬼子扔在据点门前示众了三天,远远地能嗅到腐臭,就是没人敢去收尸,和尚想让胖子出面找日本人,胖子说,这样做就是认了尸,以后鬼子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对高庄和卢庄“强化治安”哩。
第四天的晚深夜,卢庄人又听到一阵枪响,第二天才知道,是一队人马打死了一个哨兵,抢走了尸体。撤离时他们还散发了不少了传单,落款是“共产党西乡抗日大队”。多少年后,村里人还记着那传单了有两句话:“寄语行人休掩鼻,活人不及死人香”。
未完待续......
作者:陈中锋 编辑:陈蓓蓓
(作者简介:陈中锋,男,1962年9月出生,江苏如皋人。先后在如皋市教育系统工作近十年,任语文教师、完中副校长。在南通市崇川区党政机关先后任党校校长、组织部副部长,机关工委书记,发改委主任,区委常委、宣传部长,常委副区长,常务副区长,崇川开发区党工委书记,区委副书记,区人大主任等职务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