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香故人来

作者 吴亚芸

（......接上集)

第四十三章   

“不，不……”明白了崔向阳的意图，雨秋气愤得声音发抖，厌恶地推开了他：“崔主任，我是黑五类分子，怎么能上大学呢！再说了，你要让我去上大学，组织上查下来，可是要连累你的！”

崔向阳涎着脸，嬉笑道：“我就是看上你了。雨秋，你可别犯傻，这是让你走上光明大道的好事。谁让我们这么有缘呢，怎么地我也要成全你。”

“不，你走开，不要……”看到崔向阳步步逼近，雨秋吓得连连后退。

棚屋本来就小，雨秋一退就退到了墙角，眼看无路可退的雨秋强忍着一阵晕眩，抓住一把茶壶作为防身武器，厉声叫着：“别过来，你别过来！”

崔向阳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冷笑，一把夺过茶壶，牢牢地把雨秋搂到了怀里，任雨秋挣扎、叫喊。只那么三两下，虚弱的雨秋就被崔向阳如老鹰抓小鸡般扔到了床上。

看到崔向阳俯过来的一张色脸，雨秋绝望得留下泪来。“嗖”的一声，一个身影蓦地跃了过来，随即传了崔向阳撕心裂肺的叫声。原来是星儿，是星儿在危急时刻救了雨秋！崔向阳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懵了，还没来得及反抗，已经被星儿撕咬着拖出了棚屋。等他回过神来，星儿虽松了口，但仍然在一边虎视眈眈，崔向阳一时感觉无从下手，只好骂骂咧咧地走了。

宛如虚脱了的雨秋，搂着星儿好半天仍在颤抖。星儿依偎着雨秋，嘴里呜咽着，显得特别温顺。

几天之后，雨秋拖着病愈后虚弱的身体去上班，一张小脸显得特别苍白。从传达室到书库，雨秋感觉人们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。走到自己熟悉的岗位，雨秋顿时明白了一切：一位吊梢眉白皮肤薄嘴唇的女孩子，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，取代了雨秋的位置。那姑娘冷冷地扫了雨秋一眼，睥睨不可一世地对雨秋说：“崔主任说了，是他一时疏忽，竟让你这黑五类分子混入了人民阵营，幸亏及时发现了，现在就纠正过来。你，还是回鸭棚放你的鸭吧！”雨秋咬住嘴唇，立在门口呆了一会儿，不经意地笑了笑。转身，出门，一直走到茫茫的苇荡，眼泪才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。苍茫的旷野里，响起了雨秋凄凉的呼喊：“子弦哥，你在哪儿？”

这边厢，整日忙着调查防治血吸虫的子弦忙碌不停。血吸虫虫卵在水中孵出毛蚴后钻入螺体，发育成尾蚴，最后再进入宿主发育为成虫，所以灭螺是切断血吸虫病传播途径的根本性措施。作为一个河网密布的水乡，灭螺的工作量有多大是很明显的。但只要稍有空闲子弦就沉浸在对雨秋的刻骨思念之中，相思像一条蚕，每天都在啃噬着子弦的那片心叶。雨秋的一颦一笑，一回首、一叹息，子弦都能细细回味半天。实在想念得苦了，子弦便把这浓浓的思念化成笔端绵绵的文字，倾诉在一本红封面的日记本上。还有两天，工作就可以告一段落，终于可以回去见雨秋了！子弦抚摸着为雨秋准备的礼物：一支青翠的竹笛，笑了。那晚早早睡下的子弦梦到了恋人，睡得特别塌实。

半夜的时候，混合着屋外的狗吠声，子弦被一阵急促的捶门声惊醒。门外一个人焦急地喊道：“崔医生，崔医生吗？有人病了，快起来去看看！”迷迷蒙蒙的子弦，顾不上多想，爬起来就去开门。子弦还没缓过神来，就被门外涌来的四五个壮汉推搡回了屋里，一条布袋一下子套住了子弦的头，随即便是一顿拳打脚踢，没几下子弦就被打倒在地上。一个阴森的声音说：“上头交代了，要废了这小子！”接着就是一脚狠狠地踢在了子弦的腿根。随着一声惨叫，子弦昏死了过去。

媚蓝和雨秋见到子弦已是两天以后。一位好心的老乡，摇着一条小木船将伤痕累累的子弦送了回来。看到子弦的这副惨样，雨秋的心在滴血。媚蓝托人找了当地有名的老中医过来，看到子弦的伤势，老中医不禁皱起了眉头。他悄悄地对媚蓝说：“其它外伤还好，没有伤及脏器，麻烦的是下半身的伤，弄不好就……”没等老中医说完，媚蓝扑通一声就跪下了：“先生，求求你了，一定要治好他，他还是一个青伢子啊！”老中医略作沉吟，说道：“我尽力，但还是要看这孩子的造化！”然后老中医又捻着白色的胡须深深叹息不已。

媚蓝和雨秋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，每天忙着煎药、炖汤，帮子弦调理。一个多月过去了，子弦渐渐地恢复了过来，能说能笑，还常说两句俏皮话逗媚蓝开心。但是，雨秋知道，在表面的欢笑下子弦的心一定是很痛很痛。没人的时候，子弦沉静了很多，眼里的忧伤深得像一口井。他似乎在有意躲避着雨秋，和雨秋几乎没有交流。然而，趁雨秋不注意的时候，子弦又常常痴痴地带着一份近乎绝望的眼神凝视着雨秋……雨秋几次无意中捕捉到他的这种眼神，每次想要迎过去，却又都被他躲开了。

子弦不知道，一向柔弱的雨秋，背着他和两位老人进行了一次长谈，现在正悄悄进行着一项预谋。一天，雨秋缠住子弦，非要和他去照一张两人合影。子弦拗不过她，硬着头皮一起去了东方红照相馆，照了一张黑白的二寸合影。照片中的子弦，眉眼之间满是解不开的愁，雨秋却是一脸明朗灿烂的笑。

三天后，维之借了一辆牛车，拉上两床新被子和穿戴一新的雨秋，亲自把雨秋送到崔家，嫁给子弦为妻了！

蒙在鼓里的子弦，看到美丽的新娘时不由得愣住了。片刻的沉静过后，子弦一把抓住雨秋给他看的结婚证，就要撕，幸亏众人七手八脚的阻止住了。子弦索性转身离开，一口气跑到了后面山坡上。

第四十四章   

当雨秋好不容易赶上他时，他说什么也不肯回去。雨秋气得捶他，打他，子弦尽管脸在痛苦地抽搐，却怎么也不肯面对雨秋。雨秋搂住子弦的脖子，哀切地问：“子弦哥，你是不是不爱我了？你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？我不相信，你看着，你看着我！”子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，还是一言不发。雨秋的泪水盈满了眼眶：“子弦哥，你不要我了？好，雨秋只好死了，我这就去撞树、去跳河……”话没说完，子弦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。雨秋惊喜地扳过子弦的脸来，紧盯住他的眼，不容他再回避。雨秋那双黑黝黝的杏仁眼被泪水浸润地愈发漆黑深幽，却散发着最坚定的光彩，子弦就那么深深地凝视着雨秋，半晌才哑声说道：“雨秋，你真是个傻丫头。听我说，离开我吧，你一定要离我远远的！”“不！”雨秋坚决地摇头。子弦急了，涨红了脸，终于憋出了他最不想说的几个字：“雨秋，你该知道，我差不多是个太监了，我不能给你幸福的！”“不，子弦哥，我不在乎。我只知道，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幸福。没有你，这世界又有什么意义？”“雨秋，你为什么这么傻呢？我们可能一辈子都做不了真正的夫妻，也不能生儿育女啊！”“子弦哥，那些都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我们彼此相爱，真心真意的爱着！”“雨秋，雨秋，我的亲亲……”子弦呜咽着将额头顶住雨秋的额头，任两个人的泪流到了一起。

这是一场异常冷清凄凉的婚礼，没有鼓乐喧天，没有亲朋欢闹，甚至连鞭炮声都没有。媚蓝点了一对红蜡烛，贴上了红双喜，家里几个人一起吃了一顿饭，雨秋就成了子弦的新妇了！

洞房花烛夜，子弦望着娇美的新娘，不由百感交集，心又酸了，直感觉一抽一抽地疼。子弦拿起那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，愣了一会儿，还是在床的两头各放了一个，涩声说：“我们还是分开睡吧。”雨秋见了，将枕头又并拢到了一块，坚决地说：“夫妻一体，我们永不分开！”说完有些娇羞地脱了外衣，率先躺到了床上。望着千娇百媚的雨秋，子弦就是不敢将身子凑上去。雨秋娇嗔道：“子弦哥，我是老虎不成？”子弦一听这话，不由得笑了，欠身过去把雨秋搂到了怀里。雨秋顺势搂住子弦的脖子，红着脸，附着子弦耳边低声说：“子弦哥，娘吩咐过，千万不要着急，要顺其自然，医生说会有云开见日出的时候……”子弦无言，只是把怀里的雨秋搂得更紧了，用唇轻轻堵住了犹自呢喃的小嘴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了，每天早起，望着媚蓝探询的目光，雨秋宛如做错了什么事，只是不安地低着头。媚蓝的心又沉入了黑暗，屋里也始终弥漫着浓重而苦涩的草药味。时不时地，媚蓝还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这个鞭那个茸的，有泡酒的，也有清炖的。子弦倒也十分配合，不管是什么样的东西，来者不拒，悉数服下。渐渐地，子弦的气色又红润起来了，眉眼也舒展了不少。沉睡多时没有的反应，偶尔在半夜也会出现。虽然总还是稍纵即逝，但子弦还是大受鼓舞。有时就忍不住有些想法，但看到雨秋宛如天使般的睡颜，又硬生生压制下去，生怕唐突佳人，到时候爱又不能更觉尴尬。

就这样两个人始终淡然地过着新婚生活，每天同进同出，真宛如亲兄妹般。这让媚蓝心里十分着急。慢慢地媚蓝就有些沉不住气了，时不时地问两人晚上睡得好不好之类的话，但是回答总是让她不得要领。一天，趁子弦不在，媚蓝悄悄拦住雨秋，期期艾艾地说：“秋儿，馨儿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变化？”

“变化？什么变化？我不知道啊！”雨秋一脸茫然。

“那馨儿睡觉老实吗？”媚蓝不死心，继续旁敲侧击道。

雨秋笑了：“娘，你不要担心，子弦哥睡觉不打呼的。”

看到雨秋答非所问，媚蓝索性挑明了说：“秋儿，馨儿自尊心太强，不够自信，晚上你得主动点，我等着抱孙子呢！”雨秋的脸一下子就红了，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。

那天晚上，子弦还是穿得严严实实地就上了床。雨秋自然地在子弦怀里找了一个很舒适的位置，宛如一个小猫咪，把头依偎在子弦的胸前。但是，只过了一小会儿，雨秋就不安地蠕动起来，撒娇地说嫌热，脱了两件衣服，一会儿还说嫌热，索性把自己脱得只剩下内衣。然后，壮起胆子，雨秋的手就有意无意间抚到了子弦的身上。子弦怔了怔，浑身好像触电一样，一下子有了反应，目光灼热地盯住雨秋。雨秋大受鼓舞，又红着脸拉过子弦的手放在自己身上，羞怯地说：“须作一生拼，尽君今日欢。”子弦看着又羞又怯娇艳如花的雨秋，听着撩人心弦的细语，心头的那把火越来越旺，顷刻间就成了燎原之势，终于一发而不可收拾。那一夜，两人终于体会到了“玉楼冰簟鸳鸯锦，粉融香汗流山枕”的意境了。

宛如偷嘴的小孩，一旦领悟了其中的乐趣，就决不会浅尝辄止。两人不由得沉迷其中，探索着，渴望着，迷醉着，原来男人女人的世界还可以这样诱人！雨秋在含羞带怯中领略了男女的真谛，迅速从一个小女生蜕变成一个小女人，眼角眉梢时时洋溢着挡不住的风情。子弦精神也亢奋得很，但人又日见消瘦了。沉浸在抱孙子幻想中的媚蓝，这时候不由得又暗暗忧心起来，背地里对雨秋说：“你们虽年轻，也要有所节制，不能太贪心，身体要紧。”一句话，让雨秋脸上飞霞满布，神情也跟着忸怩起来。

   未完待续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