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香故人来

作者 吴亚芸

（......接上集)

第五十二章   

笙歌过来时，墨离并没有注意到，正紧张忙碌着。他穿的白大褂上染有斑斑血迹，这里是救护的第1站。受伤者中有平民也有士兵，墨离给他们进行初步诊断，包扎、消毒、清创、缝合，做简易处置。伤情严重的，随即被车拉去综合医院，进行详细诊治。也有严重的，成为尸体，躺在一侧，等待着被卡车运走。墨离眉峰微蹙，神色认真，一丝不苟，高效工作着。都说工作是美丽的，此刻笙歌看墨离，就有一种庄重神圣感。

今天天气正好，阳光灿烂，空气里的尘埃仿佛也在跳舞。又一队士兵列队走来，笙歌朝墨离呼唤挥手，墨离抬头，惊喜中，对她微笑致意。笙歌加快脚步，离墨离越来越近。这时街对面有一孕妇，拿着一组红气球，摇摇晃晃走来，和笙歌擦肩而过。笙歌回头望一眼，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感，便也不再多想，对着墨离露齿一笑，墨离一怔，眼晴一亮，璀璨夺目，瞳仁深幽黢黑。笙歌再次挥手，加快步伐。蓦地一声惊天巨响，随即有爆炸的冲击波传来，泥沙瓦砾倾泻而下，笙歌头发飞起，耳朵轰鸣，四周一片寂静，进入失聪状态，视线里是墨离苍白惊惧的一张脸，就缓缓倒地陷入昏迷。等醒来时，已在墨离怀里，墨离神色担忧，惊魂未定，把她紧紧搂在怀里，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。笙歌挥舞了一下胳膊和腿，竟然没有什么大碍，只有摔倒地上时，膝盖被磕破了一处。然而墨离担忧的神色，也令她后怕不已。原来那孕妇，就是行走中的人体炸弹，她以身舍命，炸死了3名以色列士兵。当爆炸时，和笙歌相距只有大半条街，只差一点，几秒钟的路程距离，笙歌就和墨离天人永隔了。这生死瞬间，咫尺天涯，对墨离来说，已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徘徊了一轮。那一刹间极大的惊痛和绝望让他心胆俱裂，魂飞魄散，久久不能回神。幸而苍天垂怜，绝境重生，否则他这条命也去了一半了。

就在这块充满眼泪和鲜血的纷争之地，一对年青人肩负着各自的使命，同时也品味到爱情的幸福甜蜜和痛苦绝望。

至年底，笙歌结束了在中东地区一年的工作，较圆满的完成任务，奉命回国。那边厢墨离也完成工作交接，随笙歌踏上归程。经过这段烽火岁月，笙歌和墨离面对生死无常的人生，多了一分敬畏和淡然。

回程飞机上，墨离暗自以手测量着笙歌无名指的周长尺寸，心里惦记着该给心爱姑娘买戒指了。笙歌依偎着墨离，细细嘱咐:“我家人都很开明，你不要紧张，爷爷奶奶最疼我了，他们是一对特别慈祥有爱的老人。至于爸爸妈妈，我喜欢的，他们绝不会干涉。当初我申请去中东，爸爸妈妈虽然很担心，也没有阻拦，只为了尊重我的个人意愿。你是我喜欢的人，爸爸妈妈也肯定非常喜欢。更何况你是如此优秀，就是抢也要把你抢回来做女婿呀!”话末完笙歌扑哧一笑，笑盈盈望着墨离，那模样调皮极了。墨离也不由笑了，以手轻触笙歌那小巧而莹润的耳垂，含笑说:“可是我心里还是紧张极了，要不你跟我回法国，先去见我的家人?他们人也都很好，看到你这样聪明漂亮的小姑娘，不知道有多开心呢!”笙歌娇憨地微摇头，以手轻掐墨离腰侧的痒痒肉，墨离笑着躲开，望着笙歌巧笑嫣然的娇俏模样，心里爱极了。他拉过笙歌那双小巧如玉的手，放在唇边细细吻过。两人目光流转，柔情缱绻间，好似有道电流掠过笙歌，她身体酥麻，双颊微烫，神色迷离。墨离喉头一紧，眼神炽热，心弦急跳，在笙歌的腕侧印下一记深深的吻，意味深长的眨眨眼，才意犹未尽放下来。笙歌看到墨离那脸颊晕红，意乱情迷的模样也不比自己好多少，扑哧一声，又悄悄笑了。

当笙歌脚踏在祖国坚实的大地上，看着这蓝天白云，青山绿水的风光。挤在红尘陌陌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，感受到岁月静美歌舞升平中的繁华，心里满满都是感动。她从没有如此刻这样意识到:自己深爱这片土地，以自己的国家为傲。

她眼含热泪，悄悄扭头对墨离说:“生于斯长于斯，这头顶的星空和脚下的大地，让我和这片土地血肉相连，我庆幸我生在一个和平的国家。我感恩，为了这片土地的安宁，那些守护者的牺牲和奉献。我还感谢，这样的时空，让你我相遇。”笙歌眼神明亮，唇角含笑，神色温柔。墨离望着心爱的姑娘，不由心情激荡，神色动容。他平缓一下自己的情绪，用力握住笙歌的手，表达出深深的理解和赞同。明白，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份感情，当他第一次踏上故国的时候，看到故国的山山水水，是曾经在诗词里面读过的，是在奶奶的故事里面出现过的。当他看到祖辈们那一座座墓碑的时候；当他看到那清风明月的时候；当他徜徉在街道上，看到那些和自己同样肤色和发色的同胞时；特别是当他从这茫茫人海滚滚红尘中找到了心爱的灵魂伴侣时；他知道，这片土地让他再也割舍不下，已深植于心。

第五十三章   

又回到了江南，呼吸着这微微湿润的空气，在路旁那芳香沁人的梅园里，墨离折下一枝腊梅，嘴角含笑。这是2003年的2月15日，农历正好是元宵节，“月上柳枝头，人约黄昏后”。此刻，墨离正等待于笙歌家所在的江大校园里。这所大学校园今夜特别美丽，寂静。一轮圆月缓缓升起，照在这湖泊草丛和树林间，一切都渡上了一层银辉，遥望这明月，墨离不由低吟出千古追思“江畔何人初见月?江月何年初照人？人生代代无穷已，江月年年只相似。”看到月亮，便想吟诗咏怀，这是镌刻于中国人灵魂里的基因密码。空气里丝丝沁人的梅香，一阵阵袭来，若隐若现中，撩拨得人心浮气躁，其实又哪里能怪这梅香，只是自己的心乱了，墨离自嘲微笑。

“墨离，我来了。”传来了笙歌急急的脚步声，墨离抬眼望去，只见眼前一亮，笙歌手提一盏红色宫灯，穿着一件雪白古典梅花图案的斗篷，款款而来，好一副月下佳人图。斗篷很大，将笙歌包裹住，且那斗篷帽边门襟处镶嵌着一圈白色裘毛，衬得笙歌的一张小脸越发粉嫩莹润了。

墨离迎过来，拉起笙歌的小手呵气，笑问:“冷不冷?”笙歌娇笑着，把手往他脖颈处探去，墨离被冰得一激灵，却甘之如饴，宠溺无比地望着她，只笑不语。笙歌猛地一跺脚，用冰手在墨离脸上一顿揉搓。嘴里恨恨说:“让你到我家来过年，你却不肯来，真令人生气呢! ”墨离神色羞赧，面色微红，强自辩解道:“奶奶说，第1次上门是很慎重的事，特别是提亲需要的礼仪，必须充分尊重女方家的习俗，一切都要事先做好准备。这么一件重中之重的大事，她怕我毛手毛脚搞砸了，惊飞了就到嘴的美味孙媳妇。”

“什么呀，你，你才是到嘴的鸭子。”笙歌娇嗔地拿手轻捶他的胸口，墨离却诡谲的笑了，悄声说:“还没到嘴呢，你倒是赶紧尝一尝呀，味道肯定不错。”又特意凑到笙歌的耳畔悄语：“我渴望被你吃，亲亲，快吃了我吧。”说罢，墨离扭头低笑，笙歌这才反应过来，惹来她一连串的粉锤砸来，两人嘻嘻哈哈追逐着离开了。

路上墨离神色郑重地告诉笙歌，自己已经正式入职了江大附属医院，下个月奶奶会从法国回来，赶往笙歌家郑重提亲。“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，万一我爸妈看不上你，你就别哭鼻子了”，笙歌言笑晏晏地打击墨离。墨离倒也不气馁，自信地说:“小生不能说风华绝代、玉树临风，倒也是风姿绰约、才华横溢呀，小姐与我情愫暗生、缘定三生，本是佳偶天成，鸾凤和鸣的一对旷世奇缘啊，还不快快来成其好事，送入洞房?”

“噗，”的一声，笙歌被逗笑了，爱情就有如此神奇的魅力，本是生性腼腆，讷言敏行的墨离在心爱姑娘面前也能插科打诨，俏皮逗趣了。

这晚两人相约着前去文昌阁前的古街赏灯猜灯谜看焰火表演。初春的风还有些微寒，但在两人看来却熏人欲醉。那一晚的火树银花、皎月人影、巧笑嫣然、灯火阑珊都永远在记忆里，被岁月浸润成生命的一部分，任时光侵蚀，终在心田……

3月份到了，春暖花开，大地回春柳燕呢喃，但墨离没能等到奶奶回国帮他提亲。举国上下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病毒所袭击了，进而蔓延波及到整个国际社会。
这是一种非典型性SARS冠状病毒，传染性极强，主要引起急性呼吸道传染病，通过近距离飞沫传播或接触患者呼吸道分泌物传播。临床表现主要为起病急，持续高热、咳嗽，伴全身和呼吸系统症状，重症患者通常是呼吸衰竭而亡。发病期间曾有一患者传染了几十名医务工作人员，成为了大家心目中的“毒王”。

疫情如此严重，举国震惊，风声鹤唳。普通民众惊惶不已，据说可以起到预防作用的板蓝根，白醋等全被民众抢购一空。人群中，有一个人咳嗽一声，不吝于在其中投掷下一名炸弹，大家相互戒备防范着，心里的那种恐慌和惊惶无处可逃，随影而行。政府限制了社交聚集活动，对患者实行严格隔离政策。

各级医疗机构开设专门发热门诊，实行每日通报制度。全国上下全力投入到防疫战斗中，疫情最为严重的北京已经筹集建起了小汤山传染病医院。

疫情就是命令，此时的医务工作者们义不容辞冲在了最前线。子弦早在2月初的时候就接到病例报告，这引起了他足够的重视。经过名方努力奔走，如今人们已经全然重视起疫情的防控工作。子弦已经和同事们连续在实验室工作好多小时了，就想揭开这些病毒的基因面目。

出门时，看到雨秋投来的关注目光，他安抚地对她笑笑，说:“不要担心，我们都是按规范程序来操作的，有多重防护隔离措施，不会有危险的，放心哦!”雨秋叹口气，给子弦整理了一下衣领说:“去吧，你是大家的守护神，但也别忘了你自己也需要守护和安全，做事千万别逞能啊，到底不是年轻时啦!”

“谨遵夫人教诲，小生一定听从。”子弦举手对雨秋做敬礼状，力图让雨秋放松下来。“哦，对了，爸妈所在疗养院的情况还好吗？”子弦不放心地问道。“还好，我前天刚去看过，两位老人家就是惦记着你的安全，打算过两天就搬回来住。”“好的，家里你多操心，辛苦了，放心吧，我会注意安全。”子弦低头亲了亲妻子的脸颊。

“爸妈，我走了，快来不及了，哦，对了，这两天不要等我回来，我得守在医院，随时发布最新诊疗数据。”笙歌风风火火地走出来。“注意防护，注意保持安全距离，哦，对了，吃早饭了没有?”雨秋急急道。没等她话说完，笙歌的背影已消失在门口，只对母亲挥了挥手，留下雨秋对着空气独自惆怅了一下。遂回屋，翻开一本典籍，戴上眼镜，沉浸到她的古籍研究中。

 未完待续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