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小说连载】《留不住的青春》(二十一)【完结】——田红飞
留不住的青春
(二十一)
作者:田红飞
(......接上集)
第四十一章:平平初见陆薇
回到苏城的金一飞,借别人的手机,给李慧发了一条短信。
具体内容:
李慧,我是金一飞。我想说,我后悔了。我后悔当初选择去支教,我后悔在我们恋爱六周年纪念日的那天没有去找你,我高估了自己,高估了我们的爱情,低估了时间,低估了距离,我们努力的生活,努力的恋爱,努力的为彼此考虑,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过,也许我们,和距离比起来,会输。和你在一起的七年,很短很短,和你分开的这一年,很长很长。我真的后悔了,我真的没想到,我会输。
过了一会儿,李慧回了一条短信。
具体内容:
金一飞,你我前尘往事,一笔勾销,永远都不要再给我发短信了。
在西京火车站送走了金一飞,孙平平便开车去公司上班,在一个红绿灯路口,他看见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停在公路中间,不远处有一辆电瓶车倒在地上,小汽车旁边站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和两个农民工穿着的大叔。
孙平平心想:这个女生应该就是这辆小轿车的车主,那两个中年大叔其中一个应该就是那辆电瓶车的车主。
孙平平将车在路边停下,一路小跑到他们身边,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
其中一个中年红脸大叔误以为孙平平跟这个女生认识,便将这次小车祸的具体情况,一一告诉了孙平平。另一个中年黄脸大叔,站在一边嘴里一直喊着疼:他一会儿是这儿疼,一会儿又是那儿疼,反正就是各种疼。
孙平平听完之后,仔细察看了一下那个中年黄脸大叔的伤情,只见他衣服上、裤子上,都有一些血迹,并且手肘处衣服都在地上磨破了。于是孙平平用手扒开,那个中年黄脸大叔手肘处破了的衣服,仔细察看了伤口,看到他手肘处的皮也被磨破了好大的一块,应该是之前流了一些血,现在血也不怎么流了,地上的血迹也快干了。
孙平平又看了看汽车,他看到汽车右边头部有电瓶车擦过的痕迹,还好痕迹不是很深,应该只是擦碰,又望了望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电瓶车,他判断电瓶车应该也没怎么坏,于是他便开口看着受伤的黄脸大叔,说:“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,我看也没什么大事,没必要报警处理,咱们就私聊了吧。”
受伤的黄脸大叔看着他点了点头。
孙平平继续看着他说道:“好,说吧,要多少钱?”
受伤黄脸大叔扭扭捏捏地说道:“这、这怎么也得,少说,至少得给两千。”
“好。那就两千。”孙平平立马答应了。
这时站在一旁的女生说:“我身上没有这么多的现金,可以扫微信支付吗?”
受伤黄脸大叔点头表示可以,并从衣服兜子里掏出自己的手机。
这时,孙平平突然拦住正准备用手机微信付款的女生,把她拉到一边,轻声在她耳边说:“这种事,绝对不能留后遗症,不能扫微信。”
接着他对受伤黄脸大叔说:“我车上有现金,你等我一会。”
说完,孙平平便朝自己车的方向快速跑去,其他三人都静止在原地等他,貌似他们三人的时间静止了,此刻受伤黄脸大叔也不再喊疼了。
孙平平很快从他车里拿了两千元现金,跑了回来。他将现金拿在手上,但他并未直接递给受伤的黄脸大叔,而看着他说:“钱我可以给你,但是,今天这事情,就到此结束,以后不管什么事,绝对不允许再找这个女孩。”
受伤黄脸大叔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孙平平手上的一叠一百元的纸币,嘴里连连答应道:“这肯定的,这肯定的。”
站在一旁的另一位红脸大叔说:“这个你放心,我们也是有素质的人。”
孙平平转头看了看,站在另一位红脸大叔,孙平平把钱递给他说:“还是你当着大家的面,点一下吧。”
另一位红脸大叔连忙接过钱,一张一张地数了起来,嘴里数出声音:“1,2,3,4······18,19,20。”
此时他们四个人的目光都盯着这一叠纸币。
这位红脸大叔数完说:“对的,对的,不错,不错。是20张,一共两千块。”他说完便将钱递给了受伤黄脸大叔。
受伤黄脸大叔把钱接到手后,便揣进了衣服内兜里,他开心的跟孙平平告别,便一路小跑过去,扶起了他那倒在地上的电瓶车,跨上去,便骑走了。与此同时,另一位红脸大叔也跟孙平平简单告别之后,便跑到他停在不远处路边的一辆电瓶车旁,跨上去,朝着受伤黄脸大叔走的方向骑去。
不一会时间,这两位大叔的背景就消失在视野之外。两位大叔走后,这个女生非常感激孙平平。这个女生自我介绍说:“你好,我叫陆薇,真的非常感谢你。”
孙平平说:“没事,没事。不用客气。”
陆薇看着孙平平说:“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?”
孙平平说:“当然可以。”
陆微说:“哦,对了,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?”
孙平平说:“我叫孙平平。”这时,孙平平抬头仔细看了看陆薇,只见她皮肤微黄,单眼皮,小眼睛,嘴唇厚厚的,鹳骨也高,笑起来,眉毛弯弯,一口白牙。
陆薇主动添加了孙平平的微信,说把钱用微信转给他,并且说以后有空请孙平平吃饭,以表示感谢。孙平平着急去公司,简单聊了几句便开车走了。
孙平平和陆薇就这样相遇了,这样的相遇对他俩来说,不知道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,他们即将开始一段令人期待的故事。无论将来如何,至少他们曾相遇过,一同走过一些地方,有过一段相互叠加的记忆。
孙平平进了公司大楼,电梯门一开,他左右点头一圈,然后挤进电梯。电梯里的人也都一股脑地小幅度点一下头,也不说话,彼此都很沉默。孙平平看着反射如镜面的电梯门,照出他标准的嘴角上扬幅度,越来越像他们公司海报里客服模特的表情——僵硬且无趣。
孙平平坐在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里,看着微信上陆薇转来的两千块钱,他心里一直纠结着:是点接受呢,还是不点呢。
他拿起手机又放下,纠结了好久好久。最后,孙平平还是拿起手机,打开微信,点了接受。
其实,并不是因为是陆薇,孙平平才会去帮她解围的。也许,换作是其他人,孙平平也是会这样做的,因为深山里出身的孙平平,内心深处还是非常善良的。
比如,有一次,孙平平晚上要去参加一个同事的婚礼,由于他前一段时间特别的忙,已经很久没有理发了。那天下班后,他想着先顺路在路边的理发店理个发,再去参加同事婚礼。他开着车缓慢的行驶在马路边,寻找着路边的有没有理发店。
这时,突然有人敲孙平平的车窗玻璃,孙平平转头一看,原来是一个穿着邋遢的老头,推着一辆很破旧的自行车。
孙平平很不情愿搭理眼前的这个老头,但他还是将车窗玻璃按了下来。老头见他按下了车窗玻璃,便对他诉苦,问孙平平能不能给他点钱,他要去药店买药吃。
孙平平看了看眼前这个老头,只见他满头油腻,头屑和碎发筛满双肩,衣服和身上散发着酸味,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。
孙平平很不想搭理眼前这个邋遢老头,但他还是从车上拿了几张零钱给这个老头。
老头双手接过钱后,非常感激,推着破旧自行车往前慢慢走去。
自从公司董事长安排孙平平负责整个公司的报表,他几乎所有的假期都在加班,也没有补休。他每天都很忙,忙到什么程度呢?他的嘴巴像干掉的河,他的腿像生了锈的机器,他的身体像是快要废掉的发动机。一下班,他整个人就像被抽掉发条一样,毫无知觉地瘫坐在凳子上,爱跳舞的舌头也不想再扭动任何一个动作。
貌似他身边的人也大多如此,没什么可指责的。一天,财务科和他对接报表的女生——向小花,突然消失了,孙平平打电话没人接,发短信也没人回。向小花研究生毕业后,应聘到新西方国际公司,从事公司的财务工作。
下班后,孙平平去向小花租的小房子门口敲门,门突然来了,原来向小花在出租屋里。
向小花对孙平平说。“我没事,我只是突然不想上班,也突然不想接电话。”
孙平平说:“嗯,没事就好,好好休息。”
向小花说:“嗯,谢谢关心。”
送走孙平平之后,向小花一个人走在寂静无声的街道上,她常常会仰起头,眨巴着那双美丽的眼睛,迷惑地瞭望者暗蓝而幽深的天空,瞭望着那一轮皓月和满天的繁星,陷入到深远的沉思之中。
后来,向小花在医院诊断出“重度抑郁”,就辞了职。因为很突然,没有找下家,可能她也不想找下家,她也没有太多存款,身为外地人的她,很快就离开了西京。
向小花走的这一天,在QQ说说上写了心情:说辞职以后我在西京老城区里乱晃,陆陆续续地退出了十几个工作群,才听到身边的鸟语花香、虫鸣风吼,仿佛整个天地都为我打开了。
后来,向小花又去爬了歌乐山,并拍了很多很多的照片发在QQ空间里。
孙平平从她的QQ空间的照片看到,小而连绵的山峰环绕着最高峰的歌乐岭,下面是云雾缭绕的都市。孙平平大学期间也曾独自一人爬到歌乐山的山顶,山顶的风景开阔而壮美,等到阳光洒下,浸没万物,整个西京都金光闪闪、耀眼又平静。
孙平平感慨道:西京确实很美,山美水美人更美,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时间和心情去体会。
向小花,离开西京后,她没有回家,而是直接坐火车来到了苏城。
她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“苏城,我来了”,配图是一张苏城火车站的照片。
李慧在苏城的商业中心——南大街,与金一飞不期而遇。
他俩站在人群中,彼此都望着对方。
“你的拍照水平真烂。”金一飞说。
“你的小说写的也不咋的。”向小花说。
他们两人看着对方都笑了。
“你还好吗?”“你还好吗?”他俩几乎是同时问道。
接着,他们两人又是看着对方都笑了。
“我挺好的。”向小花说。
“那就好。”金一飞说。
向小花决定留在西京工作生活。是的,在她心里觉得,只要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,即便到天涯海角去生活也是幸福的,在她心里,她依旧深深爱着金一飞。
最幸福的事,莫过于,你等的那个人,也在等你,你关心的那个人,也在关心你,你懂的那个人,更懂你。
我在茫茫人海里等你,直到我在人群中看到了特别的你。该相见的人,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。
第四十二章:平平梦碎西京
真的很抱歉,故事写到到这里已经快接近尾声了,在这最后一章一开始,就告诉你们孙平平的结局,他的结局就如本章的标题一样:梦碎西京。孙平平的西京梦碎了,而且他死了。
他们宿舍四人在西京坚持到最后一个,还在西京追梦的孙平平,仿佛像沙场上最后一个即将战死的士兵,艰难的端起武器,嘶吼着向着敌人冲去,不管最终结局如何,只要敢出征的将士,都应该值得我们敬重······梦想着成为西京凤凰男的孙平平,再怎么挣扎,在怎么努力,貌似也逃不出命运的安排,注定是失败的英雄。也许这就是大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悲哀吧。
2018年2月15日,阴历大年三十,是新东方国际公司一年一次的公司年度盛会。有关这次盛会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孙平平负责,而且在前不久的一次饭局上,公司董事长有意无意间跟孙平平透露,这次盛会完满结束之后,公司董事会会提拔他任公司的副总经理。听到这个好消息的孙平平,兴奋之余,又一次跟以往一样喝的烂醉,散席后的他,独自回到了刚刚入住不久的,自己梦寐已久的,那套江北新区属于他自己的房子里,依旧是吐得满地都是。这套房子也即将成为他的婚房,他计划在年后正月初六与陆薇举行婚礼。等忙完公司年会,他就赶回老家,把深山里的爸妈接过来享清福。
在公司年会上,孙平平腹部突然有剧烈的疼痛感,顿时满头大汗,虽然腹部疼得厉害,但孙平平一直都强忍着,额上豆子大的汗珠不停的往下滴。其实在年会前几天,孙平平的腹部就非常疼,他以为可能由于自己长期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胃疼,像以往一样的坐着歇一会应该就好了,以前这种情况,也经常发生过。可没想到今天,越疼越厉害。最终,孙平平实在疼痛难忍,大叫一声,口吐鲜血,晕倒在地。
年会上,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,惊的不知所措。大家愣了一会,“快,快,快抬他去医院。”也不知人群中谁急促地喊了一声。随后,几个靠近孙平平的男同事,连忙抬起他就往医院跑。
其实早在几个月前,新东方国际公司的一次会议上,孙平平突然摔倒在地上,吓了所有人一跳。当时他很快就爬了起来,嘴里直说:没事,没事。孙平平自己以为只是他自己没有休息好的原因。接着会议继续进行,很快这件事就被忙碌的大家给忘了,包括孙平平自己。
还有好几次,孙平平早晨起床就难受得难受,一直想吐。还有好几次,孙平平在深夜加班结束后,刚出办公室门,他就想呕吐······这些事在孙平平自己看来都是小事,他一直都认为自己还很年轻,没事。
升做业务经理的孙平平,平日里既负责写材料,还经常陪公司领导喝酒。这边材料刚写一个开头,那边公司领导就喊他一起去喝酒。孙平平在酒桌上一场鏖战喝得天昏地暗,午夜散场后,大家都是回家睡觉,但是孙平平经常回公司,顶着酒劲,熬下整个后半夜把材料赶出来。如果是碰巧第二天公司有会议,那么孙平平就得连轴转,第二天一早就忙着布置会场,开会时认真记录,连着48小时不合眼,对他来说是常事。
孙平平在很多人眼里,就是一个“工作狂人”。他每天早晨6点多就到办公室,下班时间不固定,固定的是,每天都加班,双休日也总来,更不要说休假了。
孙平平还经常“连续作战”,上了一天班,晚上陪公司领导喝酒打牌到凌晨,第二天,他还能若无其事地再工作一整天。
有一次,孙平平跟往常一样,在办公室里办公,本想站起来的他,突然感到一阵头晕,便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。
过了好久好久,秘书敲门进来看不到他人,原以为他不在,当秘书把文件放他桌子上的时候,无意中发现躺在地上的孙平平,秘书忙将孙平平扶起来,说:“孙经理,我送您去医院看看吧。”
孙平平说:“没事,没事,我休息一下就好了。”
秘书看着坐到椅子上的孙平平,脸色焦黄,两颊瘦得像一张皮紧贴在骨头上,眼皮松弛地往下垂,秘书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这时,孙平平对秘书说道:“我没事,你先去忙吧。”
过了一会儿,秘书又看到元气满满的孙平平走出办公室,继续着原定好的一天的工作日程。
在孙平平出事前不久,一次他把写好的公司年度总结,拿给给公司总经理看,总经理浏览了一遍材料,把几十页纸往地上一摔吼道:“写的什么破玩意?牛头不对马嘴!”
孙平平眼泪汪汪地从地上将材料一张一张地拾起来,回到他自己的办公室,又改了一整夜。
第二天,他的这份材料在总经理那总算是过了关——不是因为前一稿写得差,后一稿改得好,而是总经理前一次由于公司业绩不佳,刚刚被公司董事长训了一顿,将一股无名火倾泻到孙平平身上而已。
孙平平这人一向是毫无底线地极力讨好领导,生怕领导对他有一点点不满,不管领导什么事找他,他都不好意思拒绝。到头来他自己遭罪。
一次,公司总经理报了个什么证书的培训班,不但让孙平平顶替自己在双休日去上课,培训结束后,还让孙平平替他去考试。当时,孙平平听说,“代替他人或者让他人代替自己参加国家规定的考试的,处拘役或者管制,并处或者单处罚金”。
孙平平不敢和公司总经理说不去,他硬着头皮上了两个月的课,最后替考时,紧张得浑身发抖的他,被监考发现并轰出了考场。其实是孙平平过虑了,那只是个一点含金量都没有的证书,完全算不上是“法律规定的国家考试”,公司总经理报班,是因为这个培训班是公司董事长的一个亲戚开的,他只是为了让公司董事长的一个亲戚赚那每人2万多的学费。
第二天上午十点,孙平平慢慢地睁开了眼睛,明媚的阳光从玻璃窗户投射进来,映照在雪白的病床上,他老半天才弄清楚这好像是在医院里。
医院?思维闪电般地复活了!他迅速地记起了昨天发生的那幕悲剧······
如今,躺在医院病床上,脸色苍白的孙平平慢慢的挪了挪身体,此时离他昏倒已经过去了二十多个小时。他面色苍白,双眼浮肿,无神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可以望见四周。病房里,洁白的墙壁,洁白的被子,跟着一起送他来医院的同事,因各自有事,在昨天夜里就各自散去了,此时病房里只有他一人。
孙平平慢慢环视了一下空空的房间,吃力的用双手支撑着半坐了起来。突然,他看到病床床头柜上有一份文件,他努力地伸手够了过来,仔细一看,文件上的几个大字,一下子刺痛了他的心。
这是离婚协议。孙平平还清晰的记得,就在几天前,2018年2月14日,情节人的一大早,他当时的女朋友——陆薇,也就是现在的妻子,硬拉着他来到民政局,排了很长很长的队,才领到了他们两人的结婚证。
孙平平感觉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,现在梦醒了,一切也该结束了。在时光的倒影里,孙平平仿佛看到一片落叶,从枝头飘落了下去,发出一声怨言。生命是如此的令人留念,孙平平就像这片落叶深情回望,将一段梦留在了枝头,随着风儿就轻轻的飘着,在空中摇曳,他好想好想把自己的命运攥紧在自己手里。
接下来,我们再来说说陆薇。
在孙平平出事后不久,陆薇就接到孙平平同事给她打来的电话,并告知了具体的情况。惊魂失措的陆薇,慌乱中不知如何是好,她打电话找自己的姑姑——陆雅,陪她一起来到了医院。陆雅,四十三岁,一直未婚,一张瓜子脸,细眉毛,脸上经常涂的又红又白,一张小嘴经常擦的像染了鸡血似的,老远都能闻到她身上一股刺鼻的浓香。
在医院病房里,主治医生单独将陆薇喊到办公室,陆雅不放心,也紧跟着陆薇走进了医生的办公室。医生无奈的告知她们,说:“病人是肝癌,而且是晚期,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,估计没有几天了,就算送ICU重症病房抢救也没有意义了,送来得太晚了,你们可以准备病人后事了。”
医生的话就像蚊子“嗡嗡”声一样,一直在陆薇耳边聒噪,她不想听,却又不得不听。听完,陆薇愣在那里,她被吓懵了,两条腿杵在那儿都不会挪窝了。
陆雅先是一愣,后对医生简单客道几句之后,便拉着还在发楞中的陆薇走出医生办公室,接下来,她们又走出医院。陆雅连夜请她的律师朋友打印了这份离婚协议,并劝说陆薇签了字。
夜深了,孙平平的同事们各自散去,每个人心里都隐约感觉到,孙平平的生命,已经快走到了尽头了。
深夜,陆雅与陆薇一起,带着这份协议来到医院病房,此时人群都已经散去,陆雅把文件就放在病床的床头柜上,拉着陆薇一起回家休息去了。
此刻,孙平平愤怒的拿着离婚协议,他看都没看里面的具体内容,颤抖的手艰难的拿起笔,签下了自己颤抖的名字。随后用尽他最后的力气,将笔和文件甩到了地上。此时的他并没有想到离婚协议上的主要内容是他自愿净身出户。
曾经海阔天空,转眼成空,许不尽男儿心中曾经的梦。人生的梦破碎,碎了一地的沉默,所有的过去,都只能是回忆。
天光渐暗,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毫不吝啬地染红了整座西京城,高矮错落的大楼形成了一幅独特迷人的景色。夜渐渐的深了,医院里的路灯静静地发出昏黄色的光。病房里除了偶尔听到一两声病人的呻吟声外,一切都在沉睡中。而午夜的西京城的夜市依旧热闹,宵夜摊上吵吵闹闹,路上都是晃荡的人群,人们的生活看起来都一切如常。
孙平平心里想着,自己的人生已不再是逗号了,而是即将画上句号。他感慨道:人生是一场梦,梦是人生一场。
闭上眼也睡不着的孙平平,挣扎着拿起手机,点开QQ音乐,单曲循环地播放着歌曲《你从来没有动心过》。
故事已到了尽头,
不再会有以后,
以为闭上了双眼,
泪就不会再流。
离开时不要回头,
以后也别来找我,
最后我没有挽留,
却希望你别走。
我从不喜欢迁就,
却为你妥协很久,
你却从来没有为了我,
你从来都没有心动过。
最后还是放开你的手,
我苦苦哀求都没有用,
你依旧沉默,
转过身就没再回头。
我选择放手还你自由,
却依旧还在傻傻等候,
再说句爱我,
一秒也足够。
故事已到了尽头,
不再会有以后,
以为闭上了双眼,
泪就不会再流。
离开时不要回头,
以后也别来找我,
最后我没有挽留,
却希望你别走。
我从不喜欢迁就,
却为你妥协很久,
你却从来没有为了我,
你从来都没有心动过。
最后还是放开你的手,
我苦苦哀求都没有用,
你依旧沉默,
转过身就没再回头。
我选择放手还你自由,
却依旧还在傻傻等候,
再说句爱我,
一秒也足够。
最后还是放开你的手,
我苦苦哀求都没有用,
你依旧沉默,
转过身就没再回头。
我选择放手还你自由,
却依旧还在傻傻等候,
再说句爱我,
一秒也足够。
雁过长空,影落流水,雁不留迹,影不留水,繁华过处,不过一场镜花水月。几天后,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孙平平,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,蜡黄的面孔单薄得像一张上了年头的泛黄的纸。他最终在自己的不甘中,艰难的呼出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口气,带着他的西京梦一起离开了人世。清晨五点三十六分,孙平平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。他像一支残烛,烛油流尽烛光灭。孙平平安静的永远的闭上了眼睛,他的四周空无一人。第二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,可属于孙平平的太阳将不再升起。别人并不会感受到孙平平这边刚刚发生了什么,原来一个人走了,真的轻如鸿毛。
孙平平和这个世界永别了,不久,这个普通人的名字会慢慢在人们的记忆中消失。他在西京近十年劳动所创造的财富,依然会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。一个普通人的消失,对这个世界来说,的确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。
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,然后死去,每个人都留下点什么,孙平平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,签署了器官捐献协议,其中包括他宝贵的眼角膜。孙平平短暂的一生虽然结束了,但他给受捐者带来了黎明和光明。人生会结束,但生命可以没有尽头。
黎明的薄雾在汽车的汽笛声中给吹散了。西京又迎来了新的一天。阳光从窗户外静静地探进头来,在床前的地面上铺了一块金黄色的丝绢。
陆薇接到医院来的电话,和她姑姑一起赶到医院的停尸房。陆薇揭开被子,孙平平是那么黄瘦,两颊深陷,眼睛微闭着,嘴微微张开,好像要说什么话没有说出来就断了气似的。
陆薇轻轻地唤了一声“平平”,她觉得有很多根针在刺她的心,她努力地咬住牙关忍住痛,她没有流下一滴眼泪。
一个普通人的死亡,对世界来说,的确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,可是对于孙平平的爸妈来说,这似乎就是世界末日。他们的儿子永远的走了,他们的太阳也永远的陨落了。
当孙平平的爸妈接到消息,急匆匆的赶到西京时,还是没能见到儿子的最后一面,他们能看到的只是孙平平的骨灰盒。
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养而亲不待。孙平平一直担心自己努力的速度,赶不上爸妈衰老的速度。每当孙平平想到这句诗时,最怕古人的悲剧在他的身上发生。
而今,亲还在,子却走了,白发人送黑发人。未来,亲老了,靠谁养。孙平平的爸妈回老家时,能带回的只有孙平平的骨灰盒。依据离婚协议,孙平平在西京的那套房子归陆薇所有,同时归陆薇所有的还有孙平平的那辆奥迪车,以及一笔五十多万的存款,这笔存款孙平平原打算着是为几天后他的婚礼用的,在领结婚证的那天他毫无保留地将卡里的余额和密码都告诉了陆薇。孙平平曾好几次跟陆薇描绘过他们的婚礼,在孙平平的想象中,那绝对是一次盛宴。
孙平平的爸妈大字不识几个,他们不想与陆薇争,他们也没有办法与陆薇争。就如陆薇姑姑所说的那样,一切都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,他们想争也争不赢。让他们更寒心的是,在他们回老家那天,陆薇也没有到火车站送他们。也如同陆薇姑姑所说的那样,陆薇已经和孙平平离婚了,已经不是他们孙家的儿媳妇了,她和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,更谈不上以后还有什么赡养问题,在她们的眼里,孙平平的爸妈就是累赘。
孙平平爸爸悲哀地想: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神灵安排凡人的命运吗?为什么死的人不是自己,而是我的独生儿子?他今年还不到30岁呢,他正处于人生的黄金岁月。老天爷,你太残忍了!
“平平,平平,平平······”孙平平爸爸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儿子的名字,他只能强迫自己面对这个冷酷的现实。
孙平平的爸妈走了,带着孙平平破碎了的西京梦,永远的离开了西京。
后来,在苏城市中心的新房子里,金一飞得知孙平平在西京最后的结局,感慨良久,提笔写下了这首诗。
梦碎西京
冷月无情霜满地,寒夜孤灯谁人知。
梦里西京终成梦,乾坤已定天地止。
写完这首诗,金一飞站在窗前,望着西京的方向发呆,许久许久。
“一飞,在干嘛呢,快点走啦,妈刚刚又打电话来催我们了,说今天叔叔、姑姑他们要来家里吃饭。让我们早点回去,帮忙打打下手。”
金一飞的思绪被向小花的声音打断。
全剧终
作者简介:田红飞,如皋市作家协会会员,著有长篇小说《西京梦》,《留不住的青春》,散文集《散文十二家》,参与编写《如皋百人话百年》,多篇散文被多家省市级公众号平台采用,家有纸质藏书千余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