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吧,干了这杯 ——陈曦霞
来吧,干了这杯
作者:陈曦霞
据说人体内的解酒酶是先天性的,与遗传基因有关系,所以有的人天生不能饮酒,逢酒必醉,有的人却是能千杯不倒。
父亲年轻时是爱喝酒的,但酒量并不大,也就二、三两的样子,后来身体不好了,遵医嘱,不能饮酒,但他偶尔还是会偷偷喝一点;母亲年纪大了,突然开始喝起酒来,估计她是道听途说“酒能活络筋骨”。我体内的解酒酶多与少,究竟是善饮,还是一般般,还是不能喝,我自己也不知道,毕竟对于我这样一个在外面就餐时不肯啃鸡爪的“假斯文”来说,如果喝得酩酊大醉,那是非常有失体面的事。
当然,在家里喝酒的机会也不多,第一是我的家庭并不是个高朋满座的家庭,第二是家父善在,而且还是凡事做主的派头,应酬这样的事情自然也轮不到我这个女儿上阵。当然,这些年的除夕那天中午,父亲会问我们喝不喝酒,而众多关于儿时除夕不愉快的记忆总是根深蒂固盘旋在脑中,我自然是悻悻然摇头。
但有几次喝酒的经历我是一直铭刻于心的。
那时候我才二十出头,算得上风华正茂吧,认识了同样妙龄的女孩小娄。小娄有一双大眼睛,长得与香港老牌女明星关之琳神似。我们身上都有着“豪情”加“悲情”的矛盾气质,惺惺相惜,臭味相投,我们很快成了闺蜜。
小娄是个夜猫子,经常会半夜去敲我的房间后窗户,将我叫出来玩。纯玩。我们压马路,去小镇四不像的歌舞厅唱歌,跳舞,还有,常常去小饭店喝酒。
我们找个半夜还没关门的小饭店,只点一碟花生米,来一瓶葡萄酒,无关价格优劣,一人半瓶,就着花生米,喝完酒出门,在马路中间摔了酒瓶(非常没有社会公德),然后,各奔各家,各找各妈(小娄的妈早早变天使飞了,我的妈我打小就不在她身边)。
那时候,我们的车只有自行车,所以喝酒与酒驾无关。酒逢知己千杯少,我与小娄不需要千杯。
细思量,至今我与她已经差不多二十年没见了,想打听她的音讯,不是不可以,是没想着破坏记忆深处那份半瓶葡萄酒的情谊。
我在墨西哥打工那几年,唯一的一次喝酒,我喝坏了胃。台湾主管和墨西哥主管们聚餐,让我这个大陆籍的一起。台湾人喝啤酒,墨西哥人喝“龙舌兰”,为我准备的是我们的国酒“五粮液”。那一口烈酒下肚啊,如火烧一样,一路火辣辣烫到小腹部。那天饭局结束,我提醒自己:走直线,走直线,走直线。到住处,开门,进屋,关门,进卫生间,我趴在马桶上吐得昏天黑地。一直到第二天清晨。
回国后,曾经有过一段做销售的职业经历,难免会有酒桌上觥筹交错的时刻。又与白酒狭路相逢了。幸运的是,我从来没有遇到为难我的,我的杯中酒基本都是我为了大家合作愉快,在饭局的最后,以极其潇洒的姿态,三、两口一杯,“我干了,您随意”,速战速决,然后,迅速离席,回家。然后姿态就不好看了,一路走,一路吐,到家都不敢惊动家人,自己爬着上楼梯,是真的“四脚”并用爬着上楼。到凌晨,再偷偷下楼,自己烧稀饭吃。
自从考了驾照,开始以车当步,从安全角度来说,突然就有了充足的理由滴酒不沾了。偶而与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或同事小聚,不喝点小酒,好像气氛就嗨不上去,中国人的酒文化还是博大精深的,尤其是撸串,好像啤酒是刚需,没有就没劲。
但我依然固执的坚持着“开车呢,不喝酒”。真正原因,我心里有数。
俗话说:一人不喝酒,借酒浇愁愁更愁。但如果想做到李白那样“举杯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”“且乐生前一杯酒,何须身后千载名?”“笑尽一杯酒,杀人都市中”的豪迈,肯定不是一群人在路边吆喝着撸串喝冰啤,也不是一桌子人模人样的坐在酒店包厢,将酒杯低到桌子底下显“谦卑”,一定是独自一人,穿着拖鞋,翘着二郎腿,像只旧袜子一样瘫在椅子上,端起桌上的杯子,小口小口呡着酒,这酒是葡萄美酒也好,是封喉白酒也好, 哪怕是冒泡干啤,都无所谓,要的就是那种独自享受的感觉,将所有的悲伤、快乐,和着酒,慢慢吞咽。
生而为人,从一个未知的世界而来,辛辛苦苦长大,一路磕磕碰碰,尝遍酸甜苦辣,然后,慢慢慢慢走向另一个未知世界。这人生百味里,怎么能少了酒呢?酒,以水的姿态流淌,以火的性格燃烧,既热情,又伤身;既凄凉,又甜蜜。浅尝辄止,莫贪杯。人生,不就是这个鸟样子吗?
今天,朋友圈里满屏晒单:“茅台瑞幸酱香拿铁”正式开售。有网友评价酱香拿铁:第一口幻视玫瑰腐乳汁。这茅台+拿铁的组合味道究竟怎样,我估计我暂时是没法去尝试了,身体状况在这里,这两样都是我目前的禁忌。
苏轼说:清夜无尘,月色如银。酒斟时,须满十分。而后,作个闲人,对一张琴,一壶酒,一溪云。所以,我只能在想象中豪饮一次:今年花胜去年红,把酒祝东风。来吧,干了这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