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残荷
冬日残荷
陈燕
盛夏是人们的赏荷时节, 因为这是荷花的鼎盛时期。一塘碧波,一朵朵荷花亭亭玉立其间,宛若凌波仙子。 风儿吹过, 那翩翩舞姿或妩媚, 或风情万种,袅娜婆娑,无不揽尽人间风光。宋代诗人杨万里的“接天莲叶无空碧, 映日荷花别样红” 写尽了这个时期荷花的生机勃勃和美艳多情。所以荷花素有“水中芙蓉”之称。 周敦颐《爱莲说》中的“出淤泥而不染, 濯清泥而不妖”、“香远溢清”又写尽了荷花的高贵和洁身自好, 赋予了荷花君子之风。所以一直以来荷花又被称为“花中君子”。古今往来,荷花亦成了诗人墨客吟诵泼墨的题材。而凋败后的荷则鲜有人问津。我不然。 我爱六月里生机满塘的荷,但我更敬冬天里那残而不败的荷。
冬天总是给人一种凝重感。 那放眼望去满满的枯黄, 那挺拔但已片叶不留的树干,那随风怆惶翻飞的落叶, 那不多却无精打采的绿,……所有这一切让人觉得冬天仿佛就是一个垂暮的老人。唯有残荷, 让我感觉到生命的厚重。 它那虽已干枯但依然挺立的柄、那摇摇欲坠或已低垂到水里枯萎的莲蓬、那卷曲着身子或在柄头随风摇荡或已没入水里的荷叶,这一切无不在昭示着对生命的热爱、对生命的执着, 也让我看到了生命的顽强。面对残荷, 我总会想起美国作家欧·亨利的《最后一片叶子》。它何尝不是文中的贝尔门!它用它的一身,在这寒冬里站成一幅特殊的水墨画,为来春的小荷守着一片天地,给它们信念和希望。
残荷还让我懂得了生命的另一重意义,那就是对繁华落尽后的坦然, 对韶华逝去后的从容。
春日里的荷破土而出, 并从水里探出脑袋。此时, 虽不太引人注目, 但已欣欣然一片生机。杨万里的“小荷才露尖尖角, 早有蜻蜓立上头”就为我们描绘了一幅生机盎然图。夏日里,荷花绽放, 引来游人无数。 一批批, 一族族,可谓车水马龙, 交赞不绝。这个时期的荷花, 也是倍受文人墨客宠爱的。这当是荷花的辉煌时期。秋日里,荷花凋谢,荷叶开绐泛黄,但它依然可以是塘里鱼儿的遮阳伞。冬日里就完全枯竭,留给世人的就是一片残枯。此时,它淡出了入们的视野,退出了曾经喧闹的舞台, 仿佛只剩下落寞、孤寂和凄凉。但我看到的却是残荷的风骨。 它收敛了以往的绰约风姿,俨然是入定的禅者,安然的立于水中,观云淡风轻, 看落雪无痕, 听雨声渺渺, 送人来人往,思前世今生。它不是胡杨,能千年不倒, 千年不腐, 但它却有着胡杨的品格:轮回一生,风骨依旧。它用它的淡定和从容从骨子里诠释了杨绛先生的“世界是自己的, 与他人无关”。它的每一根枯柄, 每一片残叶, 每一朵低垂的莲蓬都是冬日里最曼纱的风景。这道景是别致的, 如诗, 如歌, 如画, 你只能意会,你只有赞叹。人生何尝不是荷的轮回。 唯愿我们能有残荷的禅悟,能有残荷的风骨。
昨天大雪, 我忽然好想去看看雪中的残荷。 当我站在水绘园里荷塘的塘边,周围已有不少游人,热闹非凡。我知道他们都是赏雪的, 不会有人来回眸一眼塘中的残荷。塘边只有我及那飞扬的雪花。我久久地注视着塘中的荷。 那里落雪无声, 唯有残荷在自在的呼吸。忽然一个女童的声音入耳:春天的时候我还要来。她不知春天这里不会再有雪。 但春天这里必会有一塘的绿。那是生命的延续, 那是残荷的守望。正所谓“一叶残荷一面锣,借于西风奏秋歌。 脱红褪绿且入梦, 待到来春又婆娑”。
我爱残荷, 爱它骨子里独有的风骨。 只是芸芸众生,残荷之爱,同予者几人?